10天前,在墨西哥坎昆,參加聯合國氣候大會談判的193個國家簽署了《坎昆協議》。這個被業界認為是“不疼不癢”的協議,算是今后一段時期,各國應對氣候變化的行動綱領。
對中國人來說,那個遠在萬里之外的談判究竟會對中國經濟產生怎樣的影響?從過去的十幾個人,到如今的小100人,為什么中國參與聯合國氣候談判的代表團迅速擴張?
在本周末舉行的《氣候變化與低碳發展·知識讀本》首發式上,剛從墨西哥回國的聯合國氣候大會談判中國代表團顧問、國家氣候變化專家委員會副主任何建坤介紹說,盡管談判最終的協議,并沒有對發展中國家提出強制性的溫室氣體減排目標,但從10天的談判進程來看,各個利益集團間的關系比以往更加矛盾重重——一些國家在談判中要求發展中國家承擔更多的減排任務;作為碳排放大國,中國未來有可能面臨更嚴峻的減排壓力。低碳經濟已經成為中國繞不開的話題。
坎昆談了什么
過去十幾年,聯合國氣候大會的談判一直沒有中斷過。只不過,2009年那次吵得人仰馬翻的哥本哈根會議,將這個非常專業的談判推到了公眾面前:根據《京都議定書》,2012年是發達國家承擔溫室氣體減排任務第一承諾期的收尾之年;而第二承諾期,發達國家需要減排多少,發展中國家要不要被規定減排目標,都必須在2012年之前有個說法。所以,哥本哈根會議曾被認為是最關鍵的一輪談判。
哥本哈根會議無果而終,國際社會又將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坎昆會議上。可從最終達成的《坎昆協議》來看,那些談判的關鍵問題,包括,發達國家第二承諾期的減排目標是多少,發展中國家如何自主減排,發達國家如何拿出真金白銀資助發展中國家等等問題,依然沒有答案。
雖然此次談判的最終結果被媒體比作是“溫熱”的,但談判的過程卻是火爆的。何建坤說,此次談判中出現的一些新動向值得關注,一些更為苛刻的減排目標有可能使談判更加艱難和復雜。
比如,目前國際社會普遍接受的是,將未來全球升溫控制在2攝氏度以內,所以當下,溫室氣體減排量的談判都是以控溫2度為目標的,但此次坎昆會議期間,不少小島嶼國家提出,必須將升溫控制在1.5攝氏度以內,這就意味著全球要減排更多的溫室氣體。那么,該誰來承擔這些多出的減排量呢?作為排放大國的中國肯定躲不開。
還有,此次會議上,有的國家提出,2020年應該成為全球溫室氣體排放的峰值年。也就是說,從那時候起,全球溫室氣體的排放量只能往下走。一旦2020年成為排放的峰值年,或者按有的國家的意愿,峰值年出現在2015年,那么對經濟正在快速發展的中國來說,也是巨大的挑戰。因為很多發達國家的峰值年早已經過去,所以峰值的概念對新興經濟體壓力更大。
在何建坤看來,作為發展中國家,中國并不承擔強制減排的義務,但作為一個負責任的國家,必須重視談判中出現的這些新動向,并及早做出應對。
談判過程帶來新壓力
何建坤介紹說,在一些談判中,中國代表團常常會提交這樣的一張成績單:中國雖然不承擔溫室氣體的減排任務,但近年來卻在國內開展了自主減排,在節能和提高能效方面做出了巨大努力——從1990年到2009年,中國單位國內生產總值能源消耗下降53%,為世界罕見。因為,同期發達國家的能耗下降不到30%。
再有,自2008年起,中國成為世界上在開發清潔能源領域投資最多的國家,迄今已投入兩萬億元,并制定了到2020年將可再生能源占總能源消耗的比例提升至15%的目標。
而一些發達國家的談判代表也認為,這樣的成績單有助于中國在談判中擁有更多的話語權。
對這樣的成績單,何建坤卻表示,我們自己必須看到背后隱藏著的問題。雖然20年間單位GDP能耗下降了55%,但由于同期GDP增長6.6倍,所以二氧化碳的排放總量其實增長了3倍。再有,近年來,重化工業和高耗能產業快速發展,產業結構的變化抵消或減緩了GDP能耗強度的下降趨勢。
另外,雖然可再生能源、核能發展迅速,2006年~2009年增長50%,但由于未來相當長的時期內,新能源還只能是配角,煤炭等化石能源仍會繼續增長,相應地也會增加溫室氣體的排放量。
何建坤解釋說,他為什么會特別注意到有的國家提出的關于峰值的問題,因為,相對那些排放已經很少的發達國家,中國經濟正在起步,排放峰值還不能在近期出現。所以,如果在談判中,多數國家同意2020年成為全球溫室氣體排放的峰值年,或者說,在2011年南非德班的氣候大會上,要把討論峰值作為談判的關鍵問題時,中國該怎么辦?
除了國際的壓力外,減排也是國家發展的內在需求。何建坤說,“十一五”,以及未來的“十二五”,我國污染物的減排都將集中在二氧化硫的控制上。而現階段,二氧化硫的消減主要來自對化石能源的控制,所以減少化石能源的使用,也是國內控制大氣污染的內在需要。
減排從哪里入手
按照專家的測算,如果2010年~2020年,我國GDP的年均增長率為8%,那么2020年,全國的能源需求量就將達50億噸標準煤,二氧化碳排放量將達100億噸左右。另一方面,我國已在2009年向世界承諾,到2020年實現單位GDP的二氧化碳強度下降40%~45%,相應能源強度下降40%。這就意味著,在保持經濟持續增速的同時,還將背負起二氧化碳和化石能源需求減量的重擔。
在何建坤看來,大幅降低單位GDP的能耗和碳排放將是中國一個中長期的任務,可減排從哪里入手?
何建坤說,目前,發達國家二氧化碳排放的2/3在建筑交通等消費領域,所以他們的減排對策主要是降低消費排放。而我國,70%排放在工農業生產領域,出口產品隱含的碳排放占全國總排放的1/4以上,因此轉變發展方式,調控和引導發展排放、控制和減少轉移排放則是我國現階段的關鍵對策。簡單地說,就是實現經濟的低碳發展,建立以低碳排放為特征的產業體系和消費模式。
何建坤也勾畫了一幅低碳經濟的路線圖,首先是傳統產業的技術升級,實現傳統產業的低碳化;其次是發展低能耗的新興產業;再有,發展新能源和可再生能源,降低化石能源的比重??茖W家測算,能源結構的優化對實現2020年GDP碳強度下降40%~50%目標貢獻率可達20%左右。
雖然,在我國,碳排放的主體是工農業生產領域,但在專家們看來,公眾有效參與和社會消費模式的轉變是向低碳經濟轉型的社會基礎,是對低碳產業發展的需求導向。公眾可以通過選擇低碳消費,迫使企業進行低碳生產。